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慈瑤宮

頓漸品第八

  時祖師居曹溪寶林,神秀大師在荊南玉泉寺。於時兩宗盛化,人皆稱南能北秀;故有南北二宗頓漸之分,而學者莫知宗趣。師謂眾曰:「法本一宗,人有南北;法即一種,見有遲疾。何名頓漸?法無頓漸,人有利鈍,故名頓漸。」

  然秀之徒眾,往往譏南宗祖師不識一字,有何所長?秀曰:「他得無師之智,深悟上乘,吾不如也。且吾師五祖親傳衣法,豈徒然哉!吾恨不能遠去親近,虛受國恩。汝等諸人,毋滯於此,可往曹溪參決。」一日,命門人志誠曰:「汝聰明多智,可為吾到曹溪聽法。若有所聞,盡心記取,還為吾說。」

  志誠稟命至曹溪,隨眾參請,不言來處。時祖師告眾曰:「今有盜法之人,潛在此會。」志誠即出禮拜,具陳其事。師曰:「汝從玉泉來,應是細作。」對曰:「不是!」師曰:「何得不是?」對曰:「未說即是,說了不是。」師曰:「汝師若為示眾?」對曰:「常指誨大眾:住心觀靜,長坐不臥。」師曰:「住心觀靜,是病非禪;常坐拘身,於理何益?聽吾偈曰:

  生來坐不臥,死去臥不坐;
  一具臭骨頭,何為立功課?」

  志誠再拜曰:「弟子在秀大師處學道九年,不得契悟;今聞和尚一說,便契本心。弟子生死事大,和尚大慈,更為教示!」師曰:「吾聞汝師教示學人戒定慧法,未審汝師說戒定慧行相如何?與吾說看。」誠曰:「秀大師說:諸惡莫作名為戒,諸善奉行名為慧,自淨其意名為定。彼說如此,未審和尚以何法誨人?」師曰:「吾若言有法與人,即為誑汝。但且隨方解縛,假名三昧。如汝師所說戒定慧,實不可思議;吾所見戒定慧又別。」志誠曰:「戒定慧只合一種,如何更別?」師曰:「汝師戒定慧,接大乘人;吾戒定慧,接最上乘人。悟解不同,見有遲疾。汝聽吾說,與彼同否?吾所說法,不離自性。離體說法,名為相說,自性常迷。須知一切萬法皆從自性起用,是真戒定慧法。聽吾偈曰:

  心地無非自性戒,心地無癡自性慧,
  心地無亂自性定,不增不減自金剛,
  身去身來本三昧。」

誠聞偈,悔謝,乃呈一偈曰:

  五蘊幻身,幻何究竟?
  迴趣真如,法還不淨。

師然之。復語誠曰:「汝師戒定慧,勸小根智人;吾戒定慧,勸大根智人。若悟自性,亦不立菩提涅槃,亦不立解脫知見。無一法可得,方能建立萬法。若解此意,亦名佛身,亦名菩提涅槃,亦名解脫知見。見性之人,立亦得,不立亦得,去來自由,無滯無礙;應用隨作,應語隨答,普見化身,不離自性,即得自在神通、遊戲三昧,是名見性。」

  志誠再啟師曰:「如何是不立義?」師曰:「自性無非、無癡、無亂,念念般若觀照,常離法相,自由自在,縱橫盡得,有何可立?自性自悟,頓悟頓修,亦無漸次,所以不立一切法。諸法寂滅,有何次第?」志誠禮拜,願為執侍,朝夕不懈。(誠,吉州太和人也。)

  僧志徹,江西人,本姓張,名行昌,少任俠。自南北分化,二宗主雖亡彼我,而徒侶競起愛憎。時北宗門人自立秀師為第六祖,而忌祖師傳衣為天下聞,乃囑行昌來刺師。師心通,預知其事,即置金十兩於坐間。時夜暮,行昌入祖室,將欲加害,師舒頸就之。行昌揮刃者三,悉無所損。師曰:「正劍不邪,邪見不正;只負汝金,不負汝命。」行昌驚仆,久而方蘇,求哀悔過,即願出家。師遂與金,言:「汝且去,恐徒眾翻害於汝,汝可他日易形而來,吾當攝受。」

  行昌稟旨宵遁,後投僧出家,具戒精進。一日,憶師之言,遠來禮覲。師曰:「吾久念汝,汝來何晚?」曰:「昨蒙和尚捨罪,今雖出家苦行,終難報德,其惟傳法度生乎?弟子常覽涅槃經,未曉常、無常義,乞和尚慈悲,略為解說。」師曰:「無常者,即佛性也;有常者,即一切善惡諸法分別心也。」曰:「和尚所說,大違經文。」師曰:「吾傳佛心印,安敢違於佛經?」曰:「經說佛性是常,和尚卻言無常;善惡諸法,乃至菩提心,皆是無常,和尚卻言是常;此即相違,令學人轉加疑惑。」師曰:「涅槃經,吾昔聽尼無盡藏讀誦一遍,便為講說,無一字一義不合經文,乃至為汝,終無二說。」曰:「學人識量淺昧,願和尚委曲開示。」師曰:「汝知否?佛性若常,更說什麼善惡諸法,乃至窮劫無有一人發菩提心者?故吾說無常,正是佛說真常之道也。又一切諸法若無常者,即物物皆有自性容受生死,而真常性有不遍之處,故吾說常者,正是佛說真無常義。佛比為凡夫外道執於邪常,諸二乘人於常計無常,共成八倒,故於涅槃了義教中破彼偏見,而顯說真常、真樂、真我、真淨。汝今依言背義,以斷滅無常及確定死常,而錯解佛之圓妙最後微言,縱覽千遍,有何所益?」行昌忽然大悟,說偈曰:

  因守無常心,佛說有常性;
  不知方便者,猶春池拾礫。
  我今不施功,佛性而現前;
  非師相授與,我亦無所得。

師曰:「汝今徹也,宜名志徹。」徹禮謝而退。

  有一童子,名神會,襄陽高氏子。年十三,自玉泉來參禮。師曰:「知識遠來艱辛,還將得本來否?若有本,則合識主,試說看!」會曰:「以無住為本,見即是主。」師曰:「這沙彌爭合取次語。」會乃問曰:「和尚坐禪,還見不見?」師以柱杖打三下云:「吾打汝,是痛不痛?」對曰:「亦痛亦不痛。」師曰:「吾亦見亦不見。」神會問:「如何是亦見亦不見?」師云:「吾之所見,常見自心過愆,不見他人是非好惡,是以亦見亦不見。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?汝若不痛,同其木石;若痛,則同凡夫,即起恚恨。汝向前見不見是二邊,痛不痛是生滅,汝自性且不見,敢爾弄人!」神會禮拜悔謝。師又曰:「汝若心迷不見,問善知識覓路;汝若心悟,即自見性,依法修行。汝自迷不見自心,卻來問吾見與不見。吾見自知,豈代汝迷?汝若自見,亦不代吾迷。何不自知自見,乃問吾見與不見?」神會再禮百餘拜,求謝過愆,服勤給侍,不離左右。

   一日,師告眾曰:「吾有一物,無頭無尾,無名無字,無背無面,諸人還識否?」神會出曰:「是諸佛之本源,神會之佛性。」師曰:「向汝道無名無字,汝便喚作本源佛性;汝向去有把茆蓋頭,也只成箇知解宗徒。」

  祖師滅後,會入京、洛,大宏曹溪頓教,著顯宗記,盛行於世,是為荷澤禪師。

  師見諸宗難問,咸起惡心,多集座下,愍而謂曰:「學道之人,一切善念、惡念應當盡除;無名可名,名於自性;無二之性,是名實性;於實性上,建立一切教門,言下便須自見。」諸人聞說,總皆作禮,請事為師。

護法品第九

  神龍元年上元日,則天、中宗詔云:「朕請安、秀二師宮中供養,萬幾之暇,每究一乘。二師推讓云:『南方有能禪師,密授忍大師衣法,傳佛心印,可請彼問。』今遣內侍薛簡,馳詔迎請。願師慈念,速赴上京。」師上表辭疾,願終林麓。

  薛簡曰:「京城禪德皆云:『欲得會道,必須坐禪習定;若不因禪定而得解脫者,未之有也。』未審師所說法如何?」師曰:「道由心悟,豈在坐也?經云:『若言如來若坐若臥,是行邪道。』何故?無所從來,亦無所去。無生無滅,是如來清淨禪;諸法空寂,是如來清淨坐;究竟無證,豈況坐耶?」

  簡曰:「弟子回京,主上必問,願師慈悲指示心要,傳奏兩宮及京城學道者;譬如一燈,然百千燈,冥者皆明,明明無盡。」師云:「道無明暗,明暗是代謝之義;明明無盡,亦是有盡,相待立名。故淨名經云:『法無有比,無相待故。』」簡曰:「明喻智慧,暗喻煩惱;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煩惱,無始生死憑何出離?」師曰:「煩惱即是菩提,無二無別。若以智慧照破煩惱者,此是二乘見解、羊鹿等機,上智大根悉不如是。」

  簡曰:「如何是大乘見解?」師曰:「明與無明,凡夫見二;智者了達,其性無二;無二之性,即是實性。實性者,處凡愚而不減,在賢聖而不增,住煩惱而不亂,居禪定而不寂,不斷不常,不來不去,不在中間及其內外,不生不滅,性相如如,常住不遷,名之曰道。」

  簡曰:「師說『不生不滅』,何異外道?」師曰:「外道所說不生不滅者,將滅止生,以生顯滅,滅猶不滅,生說不生。我說不生不滅者,本自無生,今亦不滅,所以不同外道。汝若欲知心要,但一切善惡都莫思量,自然得入清淨心體,湛然常寂,妙用恆沙。」

  簡蒙指教,豁然大悟,禮辭歸闕,表奏師語。其年九月三日,有詔獎諭師曰:「師辭老疾,為朕修道,國之福田。師若淨名託疾毗耶,闡揚大乘,傳諸佛心,談不二法。薛簡傳師指授如來知見,朕積善餘慶,宿種善根,值師出世,頓悟上乘。感荷師恩,頂戴無已。」並奉磨衲袈裟及水晶缽,敕韶州刺史修飾寺宇,賜師舊居為國恩寺焉。

付囑品第十

  師一日喚門人法海、志誠、法達、神會、智常、智通、志徹、志道、法珍、法如等,曰:「汝等不同餘人,吾滅度後,各為一方師。吾今教汝說法,不失本宗。先須舉『三科法門』,動用『三十六對』,出沒即離兩邊,說一切法莫離自性。忽有人問汝法,出語盡雙,皆取對法,來去相因,究竟二法盡除,更無去處。
『三科法門』者,陰、界、入也。陰,是五陰──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是也。入,是十二入,外六塵──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,內六門──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是也。界,是十八界──六塵、六門、六識是也。自性能含萬法,名含藏識;若起思量,即是轉識。生六識,出六門,見六塵,如是一十八界,皆從自性起用。自性若邪,起十八邪;自性若正,起十八正。若惡用即眾生用,善用即佛用。用由何等,由自性有。
對法,外境無情五對──天與地對,日與月對,明與暗對,陰與陽對,水與火對,此是五對也;法相語言十二對──語與法對,有與無對,有色與無色對,有相與無相對,有漏與無漏對,色與空對,動與靜對,清與濁對,凡與聖對,僧與俗對,老與少對,大與小對,此是十二對也;自性起用十九對──長與短對,邪與正對,癡與慧對,愚與智對,亂與定對,慈與毒對,戒與非對,直與曲對,實與虛對,險與平對,煩惱與菩提對,常與無常對,悲與害對,喜與瞋對,捨與慳對,進與退對,生與滅對,法身與色身對,化身與報身對,此是十九對也。」

  師言:「此三十六對法,若解用,即道貫一切經法,出入即離兩邊。自性動用,共人言語,外於相離相,內於空離空。若全著相,即長邪見;若全執空,即長無明。執空之人有謗經,直言『不用文字』。既云『不用文字』,人亦不合語言,只此語言,便是文字之相。又云『直道不立文字』,即此『不立』兩字,亦是文字;見人所說,便即謗他言著文字。汝等須知,自迷猶可,又謗佛經;不要謗經,罪障無數。若著相於外,而作法求真,或廣立道場,說有無之過患,如是之人,累劫不得見性。但聽依法修行,又莫百物不思,而於道性窒礙。若聽說不修,令人反生邪念;但依法修行,無住相法施。汝等若悟,依此說、依此用、依此行、依此作,即不失本宗。若有人問汝義,問有,將無對;問無,將有對;問凡,以聖對;問聖,以凡對。二道相因,生中道義,如一問一對,餘問一依此作,即不失理也。設有人問:『何名為暗?』答曰:『明是因,暗是緣,明沒則暗。』以明顯暗,以暗顯明,來去相因,成中道義。餘問,悉皆如此。汝等於後傳法,依此轉相教授,勿失宗旨。」

  師於太極元年壬子延和七月,命門人往新州國恩寺建塔,仍令促工,次年夏末落成。七月一日,集徒眾曰:「吾至八月,欲離世間,汝等有疑,早須相問,為汝破疑,令汝迷盡。吾若去後,無人教汝。」法海等聞悉皆涕泣,惟有神會神情不動亦無涕泣。師云:「神會小師卻得善不善等,毀譽不動,哀樂不生,餘者不得。數年山中,竟修何道?汝今悲泣,為憂阿誰?若憂吾不知去處,吾自知去處;若吾不知去處,終不預報於汝。汝等悲泣,蓋為不知吾去處;若知吾去處,即不合悲泣。法性本無生滅去來,汝等盡坐,吾與汝說一偈,名曰真假動靜偈。汝等誦取此偈,與吾意同,依此修行,不失宗旨。」眾僧作禮,請師說偈。偈曰:

  一切無有真,不以見於真;
  若見於真者,是見盡非真。
  若能自有真,離假即心真;
  自心不離假,無真何處真?
  有情即解動,無情即不動;
  若修不動行,同無情不動。
  若覓真不動,動上有不動;
  不動是不動,無情無佛種;
  能善分別相,第一義不動。
  但作如此見,即是真如用。
  報諸學道人,努力須用意,
  莫於大乘門,卻執生死智。
  若言下相應,即共論佛義;
  若實不相應,合掌令歡喜。
  此宗本無諍,諍即失道意;
  執逆諍法門,自性入生死。

時徒眾聞說偈已,普皆作禮,並體師意,各各攝心,依法修行,更不敢諍,乃知大師不久住世。

  法海上座再拜問曰:「和尚入滅之後,衣法當付何人?」師曰:「吾於大梵寺說法以至於今,鈔錄流行,目曰:『法寶壇經』;汝等守護,遞相傳授,度諸群生;但依此說,是名正法。今為汝等說法,不付其衣,蓋為汝等信根淳熟,決定無疑,堪任大事。然據先祖達摩大師付授偈意,衣不合傳。偈曰:

  吾本來茲土,傳法救迷情;
  一花開五葉,結果自然成。」

  師復曰:「諸善知識!汝等各各淨心,聽吾說法。若欲成就種智,須達一相三昧、一行三昧。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,於彼相中不生憎愛,亦無取捨,不念利益成壞等事,安閒恬靜,虛融澹泊,此名『一相三昧』。若於一切處行住坐臥,純一直心,不動道場,真成淨土,此名『一行三昧』。若人具二『三昧』,如地有種,含藏長養,成熟其實;一相、一行,亦復如是。我今說法,猶如時雨普潤大地,汝等佛性譬諸種子,遇茲霑洽,悉得發生。承吾旨者,決獲菩提;依吾行者,定證妙果。聽吾偈曰:

  心地含諸種,普雨悉皆萌;
  頓悟花情已,菩提果自成。」

師說偈已,曰:「其法無二,其心亦然;其道清淨,亦無諸相。汝等慎勿觀淨及空其心,此心本淨,無可取捨。各自努力,隨緣好去。」爾時,徒眾作禮而退。

  大師七月八日忽謂門人曰:「吾欲歸新州,汝等速理舟楫。」大眾哀留甚堅,師曰:「諸佛出現,猶示涅槃;有來必去,理亦常然。吾此形骸,歸必有所。」眾曰:「師從此去,早晚可回。」師曰:「葉落歸根,來時無口。」又問曰:「正法眼藏,傳付何人?」師曰:「有道者得,無心者通。」又問:「後莫有難否?」師曰:「吾滅後五六年,當有一人來取吾首,聽吾記曰:『頭上養親,口裡須餐,遇滿之難,楊、柳為官。』」又云:「吾去七十年,有二菩薩從東方來,一出家、一在家,同時興化,建立吾宗,締緝伽藍,昌隆法嗣。」

  問曰:「未知從上佛祖應現已來,傳授幾代?願垂開示。」師云:「古佛應世,已無數量,不可計也。今以七佛為始,過去莊嚴劫──毗婆尸佛、尸棄佛、毗舍浮佛,今賢劫──拘留孫佛、拘那含牟尼佛、迦葉佛、釋迦文佛,是為七佛。釋迦文佛首傳摩訶迦葉尊者、第二阿難尊者、第三商那和修尊者、第四優婆?(毛+匊)多尊者、第五提多迦尊者、第六彌遮迦尊者、第七婆須蜜多尊者、第八佛馱難提尊者、第九伏馱蜜多尊者、第十脅尊者、十一富那夜奢尊者、十二馬鳴大士、十三迦毗摩羅尊者、十四龍樹大士、十五迦那提婆尊者、十六羅?(目+侯)羅多尊者、十七僧伽難提尊者、十八伽耶舍多尊者、十九鳩摩羅多尊者、二十闍耶多尊者、二十一婆修盤頭尊者、二十二摩拏羅尊者、二十三鶴勒那尊者、二十四師子尊者、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、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、二十七般若多羅尊者、二十八菩提達摩尊者(此土是為初祖)、二十九慧可大師、三十僧璨大師、三十一道信大師、三十二宏忍大師,惠能是為三十三祖。從上諸祖,各有稟承;汝等向後,遞代流傳,毋令乖誤。」

   大師先天二年癸丑歲八月初三日(是年十二月改元開元),於國恩寺齋罷,謂諸徒眾曰:「汝等各依位坐,吾與汝別。」法海白言:「和尚留何教法,令後代迷人得見佛性?」師言:「汝等諦聽!後代迷人,若識眾生,即是佛性;若不識眾生,萬劫覓佛難逢。吾今教汝識自心眾生,見自心佛性。欲求見佛,但識眾生;只為眾生迷佛,非是佛迷眾生。自性若悟,眾生是佛;自性若迷,佛是眾生。自性平等,眾生是佛;自性邪險,佛是眾生。汝等心若險曲,即佛在眾生中;一念平直,即是眾生成佛。我心自有佛,自佛是真佛;自若無佛心,何處求真佛?汝等自心是佛,更莫狐疑,外無一物而能建立,皆是本心生萬種法,故經云:『心生種種法生,心滅種種法滅。』吾今留一偈,與汝等別,名自性真佛偈。後代之人識此偈意,自見本心,自成佛道。偈曰:

  真如自性是真佛,邪見三毒是魔王;
  邪迷之時魔在舍,正見之時佛在堂。
  性中邪見三毒生,即是魔王來住舍;
  正見自除三毒心,魔變成佛真無假。
  法身報身及化身,三身本來是一身;
  若向性中能自見,即是成佛菩提因。
  本從化身生淨性,淨性常在化身中;
  性使化身行正道,當來圓滿真無窮。
  婬性本是淨性因,除婬即是淨性身;
  性中各自離五欲,見性剎那即是真。
  今生若遇頓教門,忽悟自性見世尊;
  若欲修行覓作佛,不知何處擬求真。
  若能心中自見真,有真即是成佛因;
  不見自性外覓佛,起心總是大癡人。
  頓教法門今已留,救度世人須自修;
  報汝當來學道者,不作此見大悠悠。」

  師說偈已,告曰:「汝等好住,吾滅度後,莫作世情悲泣雨淚,受人弔問,身著孝服,非吾弟子,亦非正法。但識自本心、見自本性,無動無靜、無生無滅、無去無來、無是無非、無住無往。恐汝等心迷,不會吾意,今再囑汝,令汝見性。吾滅度後,依此修行,如吾在日。若違吾教,縱吾在世,亦無有益。復說偈曰:

  兀兀不修善,騰騰不造惡;
  寂寂斷見聞,蕩蕩心無著。」

  師說偈已,端坐至三更,忽謂門人曰:「吾行矣。」奄然遷化,於時異香滿室,白虹屬地,林木變白,禽獸哀鳴。

  十一月,廣、韶、新三郡官僚洎門人僧俗爭迎真身,莫決所之,乃焚香禱曰:「香煙指處,師所歸焉。」時香煙直貫曹溪。十一月十三日遷神龕,併所傳衣缽而回。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出龕,弟子方辯以香泥上之。門人憶念取首之記,遂先以鐵葉漆布固護師頸入塔,忽於塔內白光出現,直上衝天,三日始散。韶州奏聞奉敕立碑,紀師道行。師春秋七十有六,年二十四傳衣,三十九祝髮,說法利生三十七載,得旨嗣法者四十三人,悟道超凡者,莫知其數。達摩所傳信衣(係西域屈眴布也)、中宗賜磨衲寶缽及方辯塑師真相並道具等,主塔侍者尸之,永鎮寶林道場。流傳壇經,以顯宗旨、興隆三寶、普利群生者。

六祖大師圓寂後紀  守塔沙門令韜錄

  師入塔後,至開元十年壬戌八月三日,夜半,忽聞塔中如拽鐵索聲,眾僧驚起,見一孝子,從塔中走出。尋見師頸有傷,具以賊事聞於州縣。縣令楊侃、刺史柳無忝得牒,切加擒捉。五日於石角村捕得賊人,送韶州鞫問,云:「姓張,名淨滿,汝州梁縣人,於洪州開元寺受新羅僧金大悲錢二十千,令取六祖大師首,歸海東供養。」柳守聞狀,未即加刑,乃躬至曹溪,問師上足令韜曰:「如何處斷?」韜曰:「若以國法論,理須誅夷;但以佛教慈悲,冤親平等,況彼求欲供養,罪可恕矣!」柳守加歎曰:「始知佛門廣大。」遂赦之。

  上元元年,肅宗遣使就請師衣缽歸內供養。至永泰元年五月五日,代宗夢六祖大師請衣缽。七日,敕刺史楊緘云:「朕夢感能禪師請傳衣袈裟卻歸曹溪,今遣鎮國大將軍劉崇景頂戴而送,朕謂之國寶。卿可於本寺如法安置,專令僧眾親承宗旨者,嚴加守護,勿令遺墜。」後或為人偷竊,皆不遠而獲,如是者數四。

  憲宗諡大鑑禪師,塔曰:「元和靈照」。其餘事蹟,係載唐尚書王維、刺史柳宗元、刺史劉禹錫等碑。  

序   古筠比丘德異撰

  妙道虛玄,不可思議;忘言得旨,端可悟明。故世尊分座於多子塔前,拈華於靈山會上,似火與火、以心印心。西傳四七至菩提達摩,東來此土,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。有可大師者,首於言下悟入,末上三拜得髓,受衣紹祖,開闡正宗。三傳而至黃梅;會中高僧七百,惟負舂居士一偈,傳衣為六代祖。南遯十餘年,一旦以非風旛動之機,觸開印宗正眼。居士由是祝髮登壇,應跋陀羅懸記,開東山法門。韋使君命海禪者錄其語,目之曰:「法寶壇經」。

  大師始於五羊,終至曹溪,說法三十七年。霑甘露味、入聖超凡者,莫記其數。悟佛心宗、行解相應為大知識者,名載傳燈。惟南嶽、青原執侍最久,盡得無巴鼻,故出馬祖、石頭,機智圓明,玄風大震,乃有臨濟、溈仰、曹洞、雲門、法眼諸公巍然而出,道德超群,門庭險峻,啟迪英靈衲子奮志衝關。一門深入,五派同源;歷遍鑪錘,規模廣大。原其五家綱要,盡出壇經。

  夫壇經者,言簡義豐,理明事備,具足諸佛無量法門,一一法門具足無量妙義,一一妙義發揮諸佛無量妙理,即彌勒樓閣中,即普賢毛孔中。善入者,即同善財於一念間圓滿功德,與普賢等、與諸佛等。

  惜乎壇經為後人節略太多,不見六祖大全之旨。德異幼年嘗見古本,自後遍求三十餘載。近得通上人尋到全文,遂刊于吳中休休禪庵,與諸勝士同一受用。惟願開卷舉目直入大圓覺海,續佛祖慧命無窮,斯余志願滿矣。 至元二十七年庚寅歲中春日

  六祖大師平昔所說之法,皆大乘圓頓之旨,故目之曰「經」。其言近指遠,詞坦義明,誦者各有所獲。明教嵩公常讚云:「天機利者得其深,天機鈍者得其淺。」誠哉言也!余初入道,有感於斯,續見三本不同,互有得失,其板亦已漫滅。因取其本校讎,訛者正之,略者詳之,復增入弟子請益機緣,庶幾學者得盡曹溪之旨。

  按察使雲公從龍深造此道,一日,過山房睹余所編,謂得壇經之大全,慨然命工鋟梓,顓為流通,使曹溪一派不至斷絕。

  或曰:「達摩不立文字,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。盧祖六葉正傳,又安用是文字哉?」余曰:「此經非文字也,達摩單傳直指之指也。南嶽、青原諸大老嘗因是指以明其心,復以之明馬祖、石頭諸子之心。今之禪宗流布天下,皆本是指。而今而後,豈無因是指而明心見性者耶?」問者唯唯,再拜謝曰:「予不敏,請併書於經末,以詔來者。」 至元辛卯夏,南海釋宗寶跋

六祖壇經讚

  欲見本來真面目
  挑燈終夜讀壇經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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